在纽约西奈山医院（Mount Sinai Hospital）接受了有史以来第一例人体气管移植手术后，索尼亚·塞恩（Sonia Sein）说，她再也不用担心在睡梦中窒息死去了。

 

现年56岁的塞恩在今年1月接受了这场改变她生命的手术：“我终于可以畅快呼吸了。自由呼吸的感觉，给了我再活一次的信心。”

 

6年前，这名前社工的气管受到了损伤，当时她因为严重哮喘发作不得不使用呼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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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呼吸机对塞恩来说是必要的。为了治疗哮喘，塞恩前后接受了6场大手术和10多次小手术，但所有治疗方法都没能奏效，反而对她的气管造成了更大的损害。当时，医生通过气管造口术在她脖子上开了一个洞，有一根长管直通她的肺部。

 

“我觉得那时候我的呼吸效率不高。喘气都成了一件费劲的事。”塞恩回忆道。

 

像塞恩这样的患者不是个例。仅在美国，每年就有数千人因严重烧伤、出生缺陷、肿瘤压迫和呼吸机长时间插管等原因出现气管问题。专家预测，新冠病毒大流行可能导致更多气管受损的病例，因为许多新冠重症患者在住院后都需要接受长达数周的呼吸机治疗。

 

一旦支架、手术和激光技术都无法让受损气管恢复，这些患者就可能面临气管变窄甚至塌陷的风险，最终窒息死亡。据此推算，全美每年都有数以百计的患者死于气管受损。

 

塞恩不想让家人过分担忧自己，但粘液总是堵住她的气管，每到夜里，呼吸机的警报总是响个不停，提醒人们她出现了呼吸中断。这让她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备受折磨。当意识到常规治疗方法已经无济于事后，塞恩一度心灰意冷，打算放弃插管，只接受姑息治疗。

 

天无绝人之路。无意中，塞恩在谷歌搜索了“气管移植”的关键词，结识了在这方面有着深入研究的外科医生埃里克·根登（Eric Genden），终于开启了治疗的新篇章。

 

根登（左）与塞恩（右）交谈（图片来源：美联社） 

 

根登博士长期领导纽约西奈山医院的移植团队，过去30年来他一直致力于研究长段气管移植项目。然而刚开始的时候，他对给塞恩做气管移植手术仍然信心不足。因为数十年来，医学界都公认气管移植是不可能实现的。

 

众所周知，气管是连接喉和肺的管道，对实现说话、呼吸和正常的肺功能而言至关重要。根登在接受采访时说：“移植人体肾脏、肝脏，甚至心脏，当我还在医学院读书时就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了，但移植气管仍然是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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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中最大的障碍是如何将血液输送到供体气管，因为该器官的毛细血管结构非常复杂。以往的气管置换术一般都是用捐赠供体的主动脉或患者自体的肋软骨制作出符合硬度需求的“替代品”，但术后患者需要接受更多的干预治疗，而且无法恢复器官的全部功能。另一种前沿疗法是将供体气管植入患者前臂，等到长出血管后再移植进体内，但缺点在于这种办法只能修补患者气管的半管侧，也不算是完整的气管。

 

收治塞恩是件颇为棘手的事，不少同仁都奉劝根登不要自砸招牌。但当西奈山移植研究所所长桑德·弗洛曼（Sander S. Florman）和非营利器官捐赠组织LiveOnNY同意合作后，根登选择尝试一把。

 

根登的“秘方”是不仅移植供体的气管，同时移植其附属的食道、甲状腺和甲状腺动脉。这意味着供体气管将带着“意大利面”一般粗细的血管移植到塞恩体内。在高倍显微镜的指引下，根登打开并清理了供体的食道，并用直径只有人类头发一半的手术线完成了移植手术。

 

此外，考虑到塞恩的气管环状软骨已经完全受损，根登也为她进行了移植替换。这样，塞恩原本仅剩2厘米的气管，在移植手术后恢复到了9厘米长。整场手术历时18个小时，包括外科医生、护士、麻醉师、气管重建专家和资深住院医师在内的50多名医疗专家参与其中。

 

根登说，他们正在密切监测塞恩，迄今为止她都没有显示出排斥新气管的迹象。

 

“坦白地说，她恢复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好，”根登说。由于捐赠者性别与患者不同，经过染色体分析，到3月下旬，供体气管中已经有6.5%的细胞属于塞恩自己，且这一比例还在不断增加，这说明供体气管正在被塞恩的身体所接受。如果整个气管都充满了塞恩的细胞，塞恩就能减少甚至停用抗排异反应的免疫抑制剂，因为这些药物会给健康带来风险。

 

经过几周的康复治疗，塞恩已经可以正常进食并自如呼吸。她现在只需每周去医院复查一次，根登在她的喉咙里留下了一个孔，可以插入内窥针来检查移植情况。相较于之前粗糙而发红的气管，塞恩的新气管看上去光滑如瓷。根登估计，再过几周，他们就能把这个孔合上。

 

塞恩术前术后气管对比图（图片来源：西奈山医院网站） 

 

美国联合器官共享网络（United Network for Organ Share, UNOS）首席医疗官大卫·克拉森（David Klassen）称此次移植手术是一个“非常令人兴奋的进展”，但他也强调，这仍然是一项充满实验性质的研究进程，关于手术的长期结果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塞恩说，手术之后她一直在加强锻炼，现在她上下楼梯比以前利索多了。“我可以深呼吸，还能出去和我的孙子孙女们在公园里跑步，这在以前我都不敢想象。”

 

下个月塞恩就将年满57岁了。“原本我的家人应该是在筹备我的葬礼，但现在，我们正在策划一场生日聚会。”她说。

 

参考资料：

 

1. Associated Press: Woman recovering after rare windpipe transplant from donor

 

2. CNN: A New York woman is looking forward to the future with her family after receiving the first trachea transplant

 

3. The New York Times: ‘There Was Nothing Anybody Could Do for These Patients.’ Now There Is.